5名“80后”妈妈合伙创业，开办公司才几个月，就迎来与声名显赫的婚恋网站百合网合作的机会。本以为这将会公司事业的新篇章，谁曾想，这竟然是噩梦的开始
周末见习记者 闫格
2012年12月27日，傍晚6时许，30岁的武素彦站在东北四环外的街头等车，她要赶到火车站，再赶回300公里外的。
这两天，迎来了一场寒流，空气冷得让人直打哆嗦。武素彦一边跺着脚，一边紧盯着车来的方向。
看着在面前如蜗牛般爬行的车流，武素彦一度神情，曾经她也能买一辆车来代步，可如今，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可以了。
武素彦正在暗自伤神，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怔了一下，从包里摸出电话。
电话是一名打过来的，说话的声音很大，面对电话那头的咄咄逼人，武素彦一直陪着小心。“你放心，我对你的这件事负责，我现在家里的房子都卖了……”
好半天才挂了电话，武素彦不自然地咧开嘴，向身旁的周末记者苦笑了一下。
武素彦，省市一名“80后”妈妈，2011年5月从一家企业辞职，与其他4名“80后”妈妈合伙，成立了一家名叫如果爱的婚姻服务有限公司，她担任公司的代表人。
这是她事业的新起点，然而，武素彦怎么也想不到，顺风顺水的事业，竟然在1年多以后戛然而止。
相比刚创办公司时的意气风发，此时的她，可谓潦倒不堪——公司股东已经解散，而她唯一一套70多平方米的住房也卖掉了还债……
武素彦把她的厄运源头归结于一个电话，一个来自百合在线科技服务有限公司员工的电话，那个电话之后，武素彦的公司和自称获得全国妇联相关机构授权的百合网合作，开展婚姻家庭咨询师的培训。
能与声名显赫的婚恋网站百合网合作，武素彦一度以为这将会公司事业的新篇章，谁曾想，这竟然是噩梦的开始。
好运？厄运？
武素彦清楚地记得，那是2011年11月中旬的一天，她正在办公室里在线接待客户的咨询，突然接到一名自称是百合网员工魏海波(现已离职)打来的电话。
电话中，魏海波表示，百合网希望能跟她的如果爱公司合作，负责省部分地区婚姻家庭咨询师的培训项目。
武素彦当时觉得有点诧异，但也很兴奋。此时，她的公司刚刚成立6个多月。
合伙资金大约20万元，注册资金6万元。武素彦她们的如果爱婚姻服务有限公司，在创立之初，就把目光瞄准了婚姻咨询、婚姻调解的业务市场。
或许是基于女性的，武素彦她们觉得目前全国的离婚率普遍比较高，而离婚对女性、孩子比较大，“许多人需要得到专业的服务”。于是，如果爱公司决定以此为专营业务，聘请专业的婚姻家庭咨询师给顾客提供服务。
市场果然没有让武素彦她们失望，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短短时间内，如果爱公司在也算有了一些名气。
虽然对婚姻家庭咨询师这一职业几乎一无所知，百合网员工魏海波的电话来得突然，但也让武素彦她们大喜过望。这至少证明她们当初的创业方向是正确的。
婚姻家庭咨询师，是获得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批准的第九批新职业之一。
相关资料显示，2007年1月，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向当时的国家劳动与社会保障部提出建立“婚姻家庭咨询师”国家新职业的申请；同年4月，劳保部批准了这一申请，并向社会公布了包含“婚姻家庭咨询师”的第九批国家新职业。
在这一新型职业被批准后，全国妇联下属的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还承担了该职业《国家职业标准》和全国通编教材的编写工作，便于职业资格证的统一考试。
登录“百合幸福机构”网站，在该网站有关“什么是婚姻家庭咨询师”的介绍中，有如下介绍：“目前，婚姻家庭咨询师是家庭领域唯一的职业，学习婚姻家庭咨询师后可获得两个证书：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颁发的结业证书，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颁发的从业职业资格证书(OSTA)，并可在全国通用。”
百合幸福机构在“关于我们”的页面中声称是百合网(旗下的专业婚恋培训部门，致力于面向大众普及有关婚恋知识及培训专业化的咨询人员——婚姻家庭咨询师、婚介师。
而百合网在其网站也声称，是全国妇联相关机构在互联网婚恋服务领域的独家战略合作单位，是“婚姻家庭咨询师”国家职业网络培训的独家合作伙伴。
在逐渐的接触中，武素彦了解到，婚姻家庭咨询师确实是近几年兴起的一门新职业，而从网络上，她也看到了大量相关的培训信息。
但让她们最终下决心与百合网合作，是因为魏海波告诉她们这是一个培训，百合网是获得授权的。武素彦回忆称，魏海波当时对她说，培训是由百合网联合全国妇联下属的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举办。
为了证明这一说法，魏海波还向她们出示了全国妇联宣传部下发的《关于推进“婚姻家庭咨询师”职业培训工作的通知》，其中提到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联合百合网，展开远程教育培训试点。这也是目前百合网培训婚姻家庭咨询师的主要形式。
同时，魏海波还出示了培训结束后颁发的婚姻家庭咨询师结业证书。武素彦留意到，结业证书上赫然盖的是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的公章。
“国外每3个家庭就拥有一个婚姻家庭咨询师。国内这一领域目前还是个巨大空缺。”魏海波的介绍，让武素彦她们惊喜万分，她们希望拓展业务的热情被点燃了。
培训只需要缴纳3800元，却可能换来年薪50万元的黄金(1660.20,4.70,0.28%)职业，这个市场需求肯定是有的。武素彦她们觉得一切看起来似乎无暇可击，但偏偏忘了求证百合网到底有没有培训的资质。正是这一纰漏，直接导致了几个月后厄运的骤然来临。
在省做了大量的市场调研，又到百合网公司实地考察之后，武素彦她们决定与百合网合作。签署合同后，百合网向如果爱公司发放了授权书和授权牌。
双方商定，百合网在如果爱公司设立“婚姻家庭咨询师”培训，由如果爱公司负责招生和教务报名事宜，再由百合网发放培训电子账号，对参与培训的进行远程教育。双方按三七分成。
“根据双方协议约定，百合在线科技有限公司授权市如果爱婚姻服务有限公司在省、、秦皇岛、、承德、衡水地区范围内，展开‘婚姻家庭咨询师’的招生、培训独家代理工作。”
授权书上标注着，授权期限从2012年1月2日至2013年3月2日。最后落款的授权方为百合在线科技有限公司和全国妇联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
一开始的招生情况也让武素彦她们惊喜连连，短短3个月内就有30多人报名。武素彦说为此她们还获得百合网有关领导的表扬。
武素彦她们一度憧憬着公司的未来，怎么也想象不到，噩梦正在一步步靠近。
百合网釜底抽薪
2012年3月底的一天，自称“例行检查”的省市新华区工商局突然来到如果爱公司检查这一项目，并了一些办公设备。
此时，距离她们开始运作这一项目还不到4个月。
武素彦她们认为这是工商部门的执法乱作为。同年4月初，如果爱公司将新华区工商局起诉到了新华区法院。
在此期间，武素彦也第一时间赶到，想与百合网沟通一下。百合网一名接待她的工作人员对这个项目有无问题不置可否。此后，武素彦在百合网的办公地点就再也没有等到百合网的工作人员。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武素彦感到很奇怪。“当时觉得这不仅是百合网授权，而且的票据也是百合网开具的，如果有问题也是百合网的问题。”
于是，一直认为“百合网肯定没问题”的武素彦等人，等待着法院开庭给她们一个说法。
就在此时，“断了线”的百合网突然出现了。
2012年4月13日，在百合网职业教育事业部总经理国和其他两名员工的联系下，如果爱公司的一名合伙人刘芸与新华区工商局坐在了一张饭桌上。
“进了包间后他们第一句话就问我们，能不能撤诉。”武素彦称。
考虑到毕竟为这个项目投入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以后还希望能继续做这个项目，刘芸代表公司答应了这一要求。三方暂定4月15日在法院门口见面。
然而，两天后，武素彦却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对方告诉她：“百合网要对你们做不利的事情。”
感到事有蹊跷的她们并没有如饭桌上答应的那样马上撤诉。
果然，又过了两天，百合网一封《解除协议通知书》就邮递到了武素彦的手里。
《通知书》上称，“如果爱婚姻服务有限公司实际上不具备培训资质，无法履行该协议，并且未经我司许可，擅自使用我司名义对外宣传，给我司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而这时，武素彦手里还握着百合网曾经的授权书，地写着“经百合在线科技有限公司审核，市如果爱婚姻服务有限公司符合开展‘婚姻家庭咨询师’的招生、培训条件”。
真正让武素彦感到的是，解除协议通知书最后落款的时间是(2012年)4月11日。也就是说，在想办法让武素彦她们撤诉之前，百合网就已经想好了“要分手”。
“我们做的是他们的项目，如果他们没问题我们怎么会有问题。”除此之外，武素彦还向周末记者透露，“新华区工商局还通过多个渠道跟我们沟通，我们撤诉他们就不再查了，那就意味着我们还可以做这个项目。”
2012年5月初，武素彦她们向法院撤了诉，新华区工商局则把办公用品还给了她们。但这时更麻烦的事情接踵而来。中断了培训的们无法参加5月份的全国婚姻家庭咨询师的考试。
“百合网不给我们开通账号，旧也不说怎么处理。以前承诺好的面授也不进行。”但更让武素彦担忧的是，她们的去报名时被告知省根本不承认百合网的这个培训。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培训？到底有没有问题？“有问题的话为什么工商局不查了？没问题的话百合网为什么要跟我们解除合同？”
揣着这个疑问，2012年8月，武素彦分别向人社部和市人社局邮寄了《信息公开申请表》，希望能借此了解，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与百合网是否具有开展婚姻家庭咨询师职业资格培训的资质。
“黑培训”是真是假？
谜底很快就揭开了。但这个谜底却让武素彦她们更加困惑。
2012年9月13日，武素彦收到了人社部寄回的《信息公开告知书》，《告知书》上称，职业培训机构的设置与审批属于属地管理，人社部从未审批过一家职业资格培训和职业技能培训学校(机构)。
而市人社局9月4日给出的《信息公开告知书》也答复称，百合网和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开展的婚姻家庭咨询师资质并不属于他们公开范围，向机构注册单位或批准其设立单位咨询。
“这就意味着市人社局并没审批过。”武素彦分析道，“我们也给市人社局打电话确认过了。”
此后，周末记者以的身份与百合网职业教育部一名王老师取得了联系，这位王老师告诉记者，每位学费为3800元，缴费后在百合网上用账号和密码进行远程听课，直到考试通过为止。而且，目前在并无考点，考生只能到天津或参加考试。
然而，记者在网上查到，2009年6月，首届婚姻家庭咨询师()从业资格认证考试在举行。对此，王老师称，“一开始有，后来考试秩序太乱就取消了”。
关于培训资质，一位人社部门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妇联授权给哪里进行培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授权单位必须有培训资质。
周末记者随即在市工商局网站上查询了百合在线科技有限公司的企业登记信息，发现，百合网的经营范围里面并没有职业资格培训这一项。
面对记者多次询问“百合网是否有培训资质”，这位王老师避而未答，只是让记者放心，称这是妇联与百合网合作的。
当记者提起的如果爱公司，不容记者把话说完，王老师就表示“培训机构良莠不齐”。
“合作是我们跟百合网谈的，与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没有接触。不过百合网给我们的宣传材料上有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给百合网的授权书，还有全国妇联宣传部的文件。谁会想到有问题呢？”一说到这事，武素彦就很难释怀。
如今，如果爱公司的股东已经解散，濒临破产。百合网的解约让武素彦的公司面临着严重的，为此已经入围的省创业大赛的比赛，她也只能放弃资格。
“新华区工商局告诉我们，百合网跟他们说过要给退钱，可是现在百合网都没有再露过面了。”武素彦已经卖掉了唯一一套房子，帮一部分报了其他的培训机构，希望能让他们取得婚姻家庭咨询师的认证资格，或者退款弥补他们的损失。
武素彦还告诉记者，后来她们发现，早在2009年7月，市一位王女士就曾在百合网了4000多元报名婚姻家庭咨询师培训后，等了一年等来的却是考试暂缓的消息。
这里面的“水”有点深
那么，这样的一个培训资质到底由谁来认定？百合网到底有没有获得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的授权呢？
全国妇联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秘书长樊爱国告诉周末记者，研究会确实参与申请创立了这一职业，但有关资格考试、阅卷、颁证权都在人社部，虽然研究会负责编写教材，也有不少高校教授合作。然而研究会并非学校，所以目前并没有培训资质。
关于研究会将培训婚姻家庭咨询师的资格授予了谁的问题，樊爱国答非所问：“因为人社部的，这个培训只能是各级中专、职业学校进行培训。而我们妇联、研究会并没有职业学校，因此从理论上说我们是不能进行培训的。”
根据民办教育促进法，以及《市民办职业技能培训学校管理办法》，职业资格培训由劳动部门主管，即便其他部门或单位举办职业培训学校也得经劳动部门审批。
虽然没有培训资质，按理也不能进行培训，但实际上研究会还是在搞相关的培训。樊爱国称之为“组织大家学习，这是很不完善的培训。也很不顺利”。
当问及研究会可否委托给一个学校或者专门的培训型机构进行培训时，樊爱国说：“以后再说吧，这个事还得争取。”
与此同时，记者在中国家庭研究会的网站上发现了一份发布于2012年11月20日的委托书，委托书上表示，“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指定该公司(华夏思源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为唯一的婚姻家庭咨询师培训项目合作机构，开展包括招生、课程培训、教务管理等一系列相关工作。”
而在此前，百合网的王老师却一直向记者称，“百合网是研究会唯一的授权机构”。
在记者再三追问下，樊爱国表示，由于培训权的争议，研究会内部已与百合网解除了合作关系，转而授权给华夏思源科技发展有限公司。
具体是什么争议，樊爱国没有透露。
樊爱国告诉记者，如果真能公开培训宣传，研究会也希望能找一个靠谱的职业学校合作。现在和华夏思源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正在做这方面的探索。
截至发稿时，记者又接到了百合网王老师的电话，询问是否报名婚姻家庭咨询师的培训，并一再称“价格可以再商量……”
而百合网对于记者亮明身份的采访，在将电话转给某个负责人无人接听后，再也联系不上。
到底谁有资格进行婚姻家庭咨询师的培训，到底百合网有没有培训资质，到目前，武素彦她们还得不到答案。眼见这个市场风声水起，而她们这5个“80后”妈妈，却在这里一败涂地。
(文中刘芸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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